张桂兰把最后一个保温杯塞进行李箱时，阳光正斜斜地打在老房子的木地板上。墙上的全家福里，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如今都当妈了。手机突然嗡嗡响，女儿李娟在视频里笑得像朵花："妈，小宝说要给您献花呢！"老太太抹了抹眼角，心想这孤零零的日子总算熬到头了。
刚搬进女儿家那会儿，张桂兰真觉得掉进了福窝。朝南的卧室亮堂堂的，楼下喷泉哗啦啦响，比老房子强多了。她天天捧着《红楼梦》在阳台晒太阳，闲了就去活动室搓两圈麻将。直到有天半夜，她看见闺女房间还亮着灯，李娟正对着电脑揉肩膀，桌上外卖盒里的炒面都坨成团了。
"娟啊，妈明早给你熬小米粥。"老太太这话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。从此她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摊煎饼，晚上还得留着热乎饭菜等小两口加班。退休金折子上的数字蹭蹭往下掉，光买菜三个月就花了六千多。有回她在菜市场相中双防滑鞋，闺女头也不抬说"凑合用吧"，转头女婿就拎着新鱼竿哼着小曲进门了。
老太太腰疼得整宿睡不着，躺在床上掰着手指头算账：早上六点做早饭，七点送外孙上学，回来洗衣服拖地，下午接孩子辅导作业，晚上等门热饭...这哪是来享福，分明是自带工资的老妈子！小区里赵婶子笑话她："你这退休生活比上班还忙活。"张桂兰只能干笑，心里跟吃了黄连似的。
转折点出在那双磨破底的布鞋上。那天她实在撑不住了，破天荒没做早饭。李娟急吼吼冲进卧室："妈！小宝要迟到了！"老太太慢悠悠坐起来："今儿个我回老房子。"闺女当场傻眼，女婿手里的新鱼竿"啪嗒"掉在地上。
客厅里，张桂兰掏出个小本本，一桩桩念给孩子们听。念到"三个月贴进去八千多"时，李娟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。老太太指着自己佝偻的腰："你们当我还是三十年前那个能扛煤气罐上五楼的铁娘子？"外孙突然扑过来搂住她脖子："外婆是不是嫌小宝不乖？"这一下把全家人都整破防了。
后来这家人总算开了窍。李娟学会用手机订早餐，王浩主动承包了接送孩子的活儿。老太太每周二四雷打不动要回老房子，跟老姐妹们跳广场舞、唠家常。有回她在老年大学书法班得了奖，闺女女婿带着外孙来捧场，王小宝举着"外婆最棒"的应援牌，逗得全班老伙伴直乐呵。
如今张桂兰想通了，养老就像炖老火汤——火候太猛容易干锅，文火慢熬才有滋味。她现在白天练书法，下午打麻将，晚上给孩子们露两手拿手菜。那天看着外孙在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写"我的外婆"，老太太忽然觉得，这日子比退休前那会儿还滋润。要不说呢，老人家的福气啊，得自己攥着点，不能全撒给儿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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